陸文龍提著不多的行李跟湯燦清慢慢走上碼頭邊的石階，兩旁已經立起了一間間用竹板搭建的攤位小棚，以前蹲在跳板和江灘邊的小販全部轉移到這裏開始一本正經的買賣東西。

江大船考慮了兩天，就帶人過來決定合作搞這個小攤販市場，畢竟力夫們的家屬大多都是在江邊求生存的婦女，基本上都是農村來的，沒什麽文化，如果能夠有個擺攤設點的販賣場所，以他們吃苦耐勞的性格，真不難給自己找到一份收入。

所以餘竹叫了幾個小崽子跟著阿森去打理這件事，因為阿光小白說夏天要到了，他們要在游泳池看泳裝美女！

湯燦清看著路邊的攤位：“好像是比以前顯得要整齊很多……這應該是好事吧？”

陸文龍在粵東見識過：“這不過是初期的樣子，到後面就會變味的，剛開始不過是整理一下這種狀態，讓買賣都顯得沒有那麽混亂，但是過不了多久，就會被人意識到這裏有多大的油水，很快就會開始爭搶這種攤位，那時事兒就多了……”

湯燦清有點驚訝的看自己男朋友：“那你還介紹他們搞這個？”

陸文龍嘿嘿：“遲早都會搞，這是必然的，只要有人去沿海打工，看見這種形式就會回來用，沿海也是從外面傳進來的，我們搞起碼還可以基本保持點公平，只要不亂來，都可以做買賣，沿海有些搞得狠的，每個攤位每天收錢，那才叫狠。”

湯燦清試著跟上男朋友的思路：“這個算是違法的麽？”

陸文龍笑：“一念之間……現在叫開辟市場，如果管不住自己的手，想從這些小販身上吸血，就叫做欺行霸市……”

遠處就看見餘竹帶著兩個人匆匆忙忙的走過來，他一下船就有小崽子去打公用電話通知阿竹過來了，陸文龍只好讓湯燦清自己回去：“有小麻煩要處理，明天學校見了。”

湯燦清只想回去收拾東西：“嗯……註意安全。”

外來客果然是江大船的人發現的，阿竹要拿賞金給他，大漢死活不收，最後跟餘竹喝了一瓶白酒才得意洋洋的走了，小白臉軍師在北街的鋪子裏昏天黑地醉了一天！

因為這件事對江大船來說太簡單了，他們那些頭上搭著藍布的力夫隨時都在客輪靠岸的時候搬運貨物，別說是說話，連走下來的乘客稍微長相不對勁，他們都能認得出來。

畢竟這個年代，這個小地方每天上下船的不過就十多二十個人，裏面還有很多是本地熟面孔經常出差的那種，所以，四個外地人一過來，就被他們發現了，訊息很快就傳遞到碼頭那些攤位的阿森那裏……

四五個小崽子立刻興致勃勃的遠遠分散吊上這幾個人，看見他們先找旅社再打聽，根本就沒有靠上去聽說什麽，等四個人分成兩兩前後出門，他們才分了一個人去套話詢問一番，才知道原來是湘南省的人，說這四個人就是過來找絲綢廠的。

也就是林慧桑上班的那家廠……

事情一明了，餘竹就開始帶著不少小崽子輪番跟蹤了。

這四個人也謹慎，一出旅社基本就是兩個人一起，免得被人包了餃子，最後就等在了廠區大門外，明擺著就是來找那個供銷科的老吳或者陸文龍的母親！

看來那個帶著少年們敲門的林德喜被找到了，應該是他們供出這邊的老吳，人家找上門來了。

這時候餘竹身上那股陰謀詭計的本性開始發作，制止了阿光小白等人打算拉上一幫小弟去搞翻這四個外地人的思路，居然馬上叫阿森帶了三個看上去身形跟這四個人差不多的家夥，直接等在老吳的辦公室下，他一下班就抽個不註意的空子弄昏他，藏到某個角落，天黑以後，弄到附近廠外的一個破磚窯裏綁起來！

因為他覺得陸文龍不在，既然這個老吳是個線索，索性直接掐斷，後面要怎麽做都可以。

陸文龍聽了，頗有點驚訝的看自己的白扇子：“那你不是綁架了他？”

餘竹笑得有些陰沈：“也是四個人嘛，又沒說話，就算我們現在放了他，也不會聯想到我們身上。”

陸文龍摸下巴：“其實我倒不擔心是道上的，就怕是察二哥（警察）。”

餘竹點頭：“也有這種可能性，不過看上去不像，接下來該怎麽辦？”

陸文龍想想：“我們先去看那四個家夥，他們在廠門口看了多久？”

餘竹介紹：“有小崽子遠遠看著的，前天弄走老吳的，昨天看了一天，今天一早又過去了，還是有耐心。”

可等陸文龍遠遠的一看，還裝著過路若無其事的從那幾個外地人身邊走過一遍繞回來就搖頭：“鐵定是道上的人，那股混混的味道，怎麽都不可能是察二哥，我看把老吳放了！”

餘竹不驚訝：“怎麽放？”

陸文龍指指那四個人：“你看他們分兩邊坐在小煙攤的外面，穿著都跟我們本地人有點不同，還提了包……我很懷疑他們帶了什麽武器，你記得我們當時在車上看見的那把槍沒？”

餘竹眉毛有點動，這邊的混混有把自制火藥槍就不得了了，上次居然看見一把雙管獵槍，對方看來確實有些心狠手辣。

陸文龍幹脆：“這麽來……”跟餘竹安排一番，自己就走到街邊另一頭的雜貨鋪裏去，買了一包電光鞭炮，算是最響的那種放在兜裏，春節和元宵節也沒過多久，各家雜貨鋪這都是最好賣的東西。

然後就靠在屋邊等著。

他是讓餘竹帶人把老吳弄到廠後門放了，只要老吳出來，多半會被這幾個循著長相認出來，畢竟那個供銷科長還是有跟一般工人不同的氣質，稍微描述一下就不會找錯。

可出乎他的預料，也許是一兩天沒吃喝，又也許是被人莫名其妙的關了綁了兩天，老吳直到下午，都三四個小時以後，才在一大堆人的簇擁下有點面無血色的出來！

這麽久也不知道打電話報案沒，又或者是準備到前面的派出所去直接報案？

陸文龍原本是想等他被那四個外地混混逮住才做點手腳的……

那四個外地人明顯也一下就認出了他們等待的目標，站了一下，可看看對方十來個成年人，掂量一下，還是沒有過去，幹脆分開遠遠的跟在後面。

陸文龍就只好再隔點距離跟在這四個人的後面，回頭看看，餘竹也帶著人跟在後面，跟他聳聳肩，表示他是照做的，計劃不如變化也很正常……

工廠宿舍區跟廠區是有段距離的，老吳這種科長自然住的是比較好的樓，不過到整個宿舍區是要經過一個小派出所，陸文龍原本就是打算在老吳要是被挾持經過的時候制造點動靜，或者幹脆自己上前幫老吳制造機會，總之只要把派出所的人引出來對峙就好。

可現在完全不用了……

還沒走多遠，四個穿著打扮完全跟當地人不同的家夥，就被保衛科的人註意到了！因為老吳無端端失蹤兩天，跌跌撞撞逃回來又說不清發生了什麽，所以格外警惕……

這十來個人裏面除了給科長示好的科員，還有好幾個都是保衛科的，這家廠怎麽也是一兩千人的廠子，前幾年保衛科都是有十幾條民兵步槍和好幾把保衛幹部手槍的，現在縱然解散了民兵隊伍，可是還是有兩支手槍在保衛科備用。

有槍就容易壯膽，小地方很少出現這樣的惡性事件，那麽出門的時候，這幾個保衛科幹部就帶了槍！他們看見可疑人物商量幾句就轉身迎上來：“這位同志……請問你是哪個單位的？”

這是標準的八九十年代查問格式，沿海來的混混根本就不理，身子一讓就往前走。

陸文龍簡直在後面就要拍手叫好！

保衛科的人基本上都是轉業軍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手上功夫，其中一個副科長更是前幾年參加過南疆戰鬥的退伍兵，手一伸就抓住對方的胳膊：“我在問你話！你們是哪個單位的？”

三四個保衛科的人一下就圍住這兩個人，另外一個保衛科的招呼街對面：“還有你們倆！站住了！”

基本上聽見這種類似公安盤查的口吻，街對面那兩個外地人，搞不清楚這幾個看起來很像軍警的人是什麽身份，拔腿就開始跑！

這邊立刻就有兩個人去追，本來簇擁著老吳的人，除了兩個中年女同志，另外幾個男的也立刻幫忙從前方圍追堵截，當著領導，表現一下不是很帶勁的事情麽？！

不算很寬敞的小城街道上，因為是下午上班時間，並沒有什麽行人，就是這十來個成年人加四個外地人，兩邊都是磚墻，陸文龍遠遠的吊在幾十米外，餘竹等人聽見動靜趕緊上前，陸文龍一個勁兒的暗自擺手讓他們不要靠近，連他自己都在不自覺的往墻壁上靠……

因為用他那能夠看見擊球手肩部微動的視力，他一直都在關註那四個外地人的手上動作，看上去他們似乎都有從自己懷裏或者包裏拿出什麽東西的意圖！

事兒鬧大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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